子时三刻,夜静的出奇。
西角门边的枯枝被夜风吹折,发出一声脆响,在这死寂中显得格外刺耳。
萧煜的身影如鬼魅般掠过高墙,身上粗劣的蓑衣在风中猎猎作响。
他刚翻过影壁,一股熟悉的绞痛便自腹内升腾,喉间紧跟着涌上一阵腥甜。
他单手撑住冰冷的墙面,剧烈地喘息,指尖因用力而泛白。
三日前,何太医亲手奉上的那碗“安神汤”,此刻正化作利刃在他五脏六腑间翻搅。
那不是安神汤,而是最霸道的泻药,足以让一个铁打的汉子变成待宰的羔羊。
踉跄间,他扶住了庭院中的一株老梅,粗糙的树皮硌着他的掌心。
借着微弱的月光,他指尖触及之处,一个深刻的“困”字赫然在目。
萧煜的瞳孔骤然紧缩,这字迹、这位置……分明是前世苏映瑶在承禧宫时,与心腹侍女间传递危急讯息的暗号。
是陷阱。
这个念头刚闪过,不远处的偏厅忽然烛火通明,将窗棂上的人影映照得清晰无比。
苏映瑶端坐于花梨木方桌之后,一身素色长裙,神情冷漠得像一尊玉像。
她纤细的指尖在铜雀香炉上轻轻一点,缭绕的沉水香雾气般散开,带着一丝若有若无的、与东墙下相同的香料气息。
“娘娘明鉴!”随着一声沉喝,赵侍卫从一架山水屏风后走出,手中死死押着一个浑身抖若筛糠的宫女,“这张丫头鬼鬼祟祟,今夜三番两次往东墙泼洒香料,形迹可疑。属下奉命将其拿下,从她袖中,搜出了李侍卫的腰牌!”
那宫女面如死灰,正是萧煜安插在墨府的眼线。
苏映瑶的目光甚至没有在那宫女身上停留一瞬,而是缓缓抬起,穿透窗纸,精准地落在萧煜藏身的黑暗里。
她的声音清冷如冰,却清晰地传了过来:“墨大人,劳烦将北墙的火把,尽数移至西廊。”
窗外黑影微动,应了声“是”。
片刻之后,十几支火把熊熊燃起,将西面游廊照得亮如白昼。
火光下,一张盖着大将军印的《调兵令》被四角钉在廊柱上,上面的每一个字,每一笔划,都熟悉得刺痛了萧煜的眼睛。
那是他亲笔所签。
不等他从震惊中回神,两名身着玄甲的护卫已如铁钳般扣住他的双臂,将他推入议事厅内。
厅堂内比外面更加明亮,墙壁上悬挂的不再是字画,而是一幅幅巨大的《北疆布防图》。
萧煜被推搡着跪倒在地,正对着那张方桌。
苏映瑶依旧端坐着,她慢条斯理地拿起一卷画轴,将其中半幅并蒂莲图展开,轻轻压在桌上一份盖着玉玺的密诏之上。
“萧郎,”她终于开口,语气里听不出喜怒,却带着一种洞悉一切的疲惫,“你可知,这你我定情的图轴夹层里,除了你写给我的情书,还藏着什么?”
萧煜猛地抬头,死死盯着她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