“不用,你去端汤即可。”
冯啸言行干脆,穆宁秋刚反应过来,这女子是记着他爱吃手擀面,冯啸已起身出店,不多时就打了个来回,一手一个碗,摆在桌上。
一碗筋道的白面片,一碗晶莹的白米饭。
伙计也正过来上汤,颇为自豪地介绍道:“人说唱戏的腔、厨子的汤,哎,这一个地儿的吃食好不好,先看汤水讲不讲究。咱宿州扬名天下的两碗汤,一碗叫鳝丝辣汤,只取小拇指粗细的鲜活‘软兜’,划丝半烫去腥,再与豆皮丝儿同煮,地汤须以鳝骨和婺州的猪筒骨熬制而成。这另一碗呢,叫?(sa,应是月字旁)汤,须用猪油里爆炒过的老母鸡,加米汤炖一夜,拆肉成鸡丝,再煮沸时,将生鸡蛋打入搅散。二位慢用。”
伙计又摆上四个小碗后,知趣地退开了。
冯啸低语:“到底是大码头的跑堂,这般细心。”
穆宁秋附和地点头,将热汤各装了两碗。
刚在自己面前的鳝丝辣汤中涮开一大筷子手擀面,就见冯啸兜了几勺白米饭泡进sa汤里,穆宁秋不免笑道:“你这个吃法,可是钱州人说的‘泡饭’?”
冯啸也抿嘴:“和你一样,打小的口味。你离不开手擀面,我离不开汤泡饭。”
穆宁秋尝了两口汤,感慨道:“但口味这个东西,也未必一成不变。你看这两碗汤,里头都有点睛之笔的胡椒,颇像北地的胡辣汤。胡椒自西域传来,过黄河,到江淮,此地的人原本口味清淡,也渐渐甘之如饴。而这个sa汤,并非只有鸡肉鸡蛋的香,厨子应是将鸡块用猪油炒过。我们河西人,素以牛羊肉为食,摒弃猪肉,但我叔父四处行商,什么都吃,尤爱江南的猪肉蟹黄小笼,连带着我,很早就爱吃猪肉。”
冯啸眼眸低垂,不紧不慢地享用汤泡饭,听着近在咫尺的这把沉悦男声,娓娓道来,颇觉心神宁和。
但很快,她就想起了刘颐。
名义上,她已是君是主,她已是臣是仆。
可实际上,她与她,仍是姐妹。
这个朔气清冷的早晨,她冯啸,尚能坐在热闹喧嚣的市井中,吃着烟火美食,与男子闲闲聊天。而刘颐,只能呆在船舱中,或者最多扶着船舷眺望风景。
公主的身份,是尊贵,也是枷锁。
刘颐在教坊里可以以死抗争,面对和亲的圣旨时,却平静地、甚至带了几分积极地去承接,只因同样被女帝加膝坠渊、同样被皇权摆布,实则,意义有天渊之别。
刘颐不愿为取悦达官贵人而牺牲,但是,她愿意为边关安宁而牺牲。
冯啸从一开始,就理解了刘颐的心念,所以她也主动地抓住这个契机,陪伴好友远嫁,也给自己一条离开忧愁故乡、挑战未知远方的路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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